看着我的眼睛

文 | 马凌冬

 

以前我们一直强调用塑造的方法来锻炼自闭症儿童的眼神，几乎我实习过的每个机构都要求把训练眼神接触当成重点。老师通常发出简单的指令：“看着我”，如果孩子没有看过来，老师就把强化物放在跟眼睛平行的地方， 如果孩子还是不看，就把他的头转过来，朝向自己；有时为了“捕捉”孩子宝贵的眼神，老师甚至用手挡住孩子两侧的视线，避免其他干扰因素。家长也会用不同的方法尝试引导孩子看自己或別人的眼睛，比如不断给予提示：“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在哪儿？”  然后拿起孩子的手，使劲指自己的眼睛。

 

这些方法从没有真正有效。为什么？眼神接触不能强求，也很难辅助。即便你把孩子的身体搬到朝着你的方向，也并不能保障他能跟你有眼神接触。相反，如果在日常生活中，孩子不断听到 “看着我”，久而久之 “眼神接触” 和＂不喜欢的任务＂会建立起联系，为了逃避不喜欢的任务，孩子就更不喜欢看着我们了。

 

眼神的意义

与别人保持持续的眼神接触到底有多大意义？除了礼貌的因素，我们看着别人的眼睛更多是希望通过接收别人的眼睛发出的社交信号，解读他们的意思。別人是否注意到自己？是否看着同一件物品并有相同感受？ 自闭症儿童对 "物" 感兴趣，尤其是吸引他的事物，比如转动的风扇和汽车轮子，但是对 "人” 的兴趣则低很多，他们大部分不太在意其他人的想法和情感，所以主动跟别人有眼神接触的动因会比较低。另外，自闭症儿童一般很难明白抽象的非语言沟通，眼神交流这种细微又高速的信息沟通方式让他们感到焦虑。

 

教什么

缺什么补什么，缺眼神就补眼神，没有这么简单。我们不建议把“看着我的眼睛”当做一种独立的技能来教。试想一下，如果我们盯着别人的眼睛看10秒钟，哪怕是5秒钟，会是怎样一个情景？

 

当我们花很多时间教眼神接触的时候，才意识到在日常生活中人们并没有大量的持续眼神接触。即使在谈话中，也是说话的人看着你，然后看别人，然后再回来看着你。所以教孩子一直盯着我们的眼睛看，不仅不是很有效，而且教错了技巧。看着别人的眼睛是表面行为，核心问题还是注意力，注意别人说什么，注意别人的眼神和表情是什么意思。所以注意力比眼神重要。

 

怎么教

当设计任何干预程序时，我们先想想这个技能是如何在真实世界中表现出来的。日常生活中人们如何交谈？他们说什么，他们期待什么样的行为？同时我们需要尊重自闭症个体对信息的处理的独特方式。以下是几种教注意力的方法：

 

1）对名字做出反应：教孩子当听到别人叫他名字时，应该看着那个人。与其通过行为塑造逐渐增加眼神接触的时间，不如把注意力集中在逐渐增加你叫孩子的名字并让他回答的距离上，比如在桌子旁、房间对面、走廊尽头等地方叫他的名字。当孩子能完成第一步后，再把距离拉长。

 

2）中断游戏：教孩子看着别人可以让他更快得到他想要的东西。面对面跟孩子坐好，一起玩他喜欢的互动游戏，在他最开心的一刻停下来，等几秒钟，在孩子主动跟你有眼神接触的一瞬间，立刻继续游戏，强化孩子以后继续看你，并加上赞扬“你看着我，太好了! 我们接着玩”。  
   

3）你看着我，就有好事情：鼓励孩子留意别人的眼神。预备几个纸杯，倒扣并一字排开。把孩子喜欢的零食偷偷放进一个杯子里，给孩子简单的提示 “我把奥利奥放在了一个杯子里”。同時眼睛望着藏着奥利奥的杯子。如果孩子拿对了，就表示他在观察你的眼神，可以让他马上吃掉奥利奥作为强化。

 

一位资深治疗师说：“我从来没有期待得到孩子长时间的眼睛接触。坦率地说，持续的目光接触也让我自己不舒服！回想上次我跟别人对视五秒以上，还是我跟老婆求婚的那次。每次孩子朝我的方向看过来，我会赞美他，即使他的注意力转瞬即逝。基本上，我想让他意识到我非常喜欢他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