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惠萍:回答这三个字,我教了孤独症儿子四年半,最后受益终生
杨弢37岁了,现在的田惠萍非常知足,她坦言:“我很感激我的儿子,他给我最大的收获是,面对问题,解决问题。我年轻的时候也喜欢抱怨,不知足。我的孩子后来告诉我很多,活着就是解决问题,这就是一种态度。”
田惠萍总是很骄傲说:“我过去所做的一切都在为今天的轻松生活做铺垫。”
30年过去了,田惠萍始终把重点放在了帮助孤独症儿童提高社会适应力方面,而且所有的教学都必须从最实用的技巧开始。
在让孩子们学会并能运用这些技巧的过程中,我们又必须学会运用我们全部的智慧,训练我们的耐心,并在其中咀嚼苦乐参半的人生体验。
30年前,我教杨弢回答“为什么”
文/田惠萍
在准备送杨韬上学的日子里,田惠萍就开始提前给他做一个训练项目:学会回答:“为什么……?”。
之所以说是“提前”,是因为按照杨韬当时的语言能力,回答这类问题还排不到训练方案上。
为什么要提前做呢?田惠萍考虑到杨弢这次上学,与他在家和在“星星雨”有一个质的不同。
在家里,妈妈了解他的一切特点;在“星星雨”,老师熟悉孤独症儿童,知道应该怎样从他的表现中找出原因。但学校就不同了,虽然是特殊学校,但对那里的老师,孤独症还是新的课题。那里有比“星星雨”多得多的人,其中许多人尚不了解孤独症。
因此,田惠萍认为杨弢应该学会解释自己,表述自己,以减少别人误解他的机会。例如:如果他突然大叫一声,老师问:“杨弢,你为什么叫?”他就没有能力解释。这样就会使得他与老师之间很难沟通。
田惠萍开始在日常生活中寻找一些机会(开始时要把握机会中因果的具体性,特别是可视性,即可以看得见的前因和后果)。
当他洗手时,问他“手为什么湿了?”田惠萍那典型的孤独症杨韬当时用典型的孤独症反应来回应她, 他复述道:“为什么湿了。”
随后田惠萍就运用行为训练中“辅助及时、到位”的原则,在向他提出问题后,就把答案告诉他:“因为洗手呢。”然后再重复一到两遍,以巩固效果。很快杨弢就能顺利地回答“因为洗手呢。”
记住每次洗手都要练习!
在他能回答这个特定情景(洗手)下“为什么……?”问题后,即运用行为训练中“泛化”的原则,变化到其它情景中去练习。
如:当他把洗脸毛巾放进脸盆里时,问:“毛巾为什么湿了?”;晾衣服时问:“衣服为什么是湿的了”;拖地时问:“地上为什么湿了?”;他端水时不小心把水洒在桌子上时,问:“桌子为什么湿了?”;下雨时问:“地上为什么湿了?”
杨弢刚开始并不理解“因果”之间的关系,只能机械地回答:“因为洗手呢。”所以当田惠萍变化出其它问题时,他也用“因为洗手呢。”回答所有其它的问题。
在这种情况下,仍要把握“辅助”的原则,把他应该说的话告诉他,逐渐减少提示,观察他独立完成的机会。
就这样渐渐地在杨弢的脑子里,“湿了”——“水”就建立起联系。但尽管如此还不能认为他已理解了所有的“因果”关系。
在杨弢知道“湿了”一定与“水”有关系后,我就开始下一步的泛化:
为什么要洗衣服?——因为脏了。
为什么要买酱油?——因为没有了。
为什么要拿碗?——因为要吃饭了。
为什么要开灯?——因为天黑了。
为什么要拿铅笔?——因为要写字。
…… ……
这一阶段很不顺利,杨弢开始感到这个“为什么……?”后面的变化太多。很难适应变化是孤独症儿童语言障碍的特点之一。于是“聪明”的弢儿学会了一招对付妈妈的办法,那就是无论田惠萍问什么问题,他只回答“因为”就自认为完成了任务。
他居然发现无论要回答的问题是什么,“因为”总是不变的,所以认为只要说出“因为”就够了。
这就暴露出他对任何事情都有前因和后果尚不理解,实际上在不少孤独症儿童的头脑中,外部世界就是一个个独立的,相互没有关联的映象。
田惠萍初听到他这样对答时,真是啼笑皆非,但我想只要他能克服用“因为洗手呢。”回答一切有关“为什么湿了?”之类的问题这一关,他也一定能迈过用“因为”回答所有“为什么”问题这一坎。
随着训练的继续,杨弢终于提高了回答不同“为什么……?”这类问题的能力,我心里真有说不出的喜悦。因为这说明他已开始走出“机械性语言”的障碍,建立“机动性语言”的思维基础;说明外部世界在他头脑中已不单单是孤立单元的折射。尽管这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开端。
在杨弢对较具体的,有可视性的“因果”问题有一定回答能力后,我的训练就进入较抽象的阶段,如:
妈妈为什么高兴——因为杨弢学得好。
妈妈为什么生气了——因为杨弢把本儿撕了。
今天为什么不上学了——因为是星期六。
为什么想喝水——因为渴了。
为什么要吃饭——因为饿了。
为什么睡觉——因为困了。
…… ……
在这一阶段,同时要做把“因果”倒过来回答的练习,以巩固他对所发 生事情之间的关系的理解。如:
饿了要干什么——吃饭。
渴了要干什么——喝水。
不好好学习妈妈会怎样——生气。
…… …….
这期间杨弢的老师也积极与我们配合,使杨弢的语言沟通能力有了很大的提高。
记得有一次老师对田惠萍说,杨弢今天突然发生了在卧室(午休室)撒尿的行为。细心的老师并不是简单地去责备他,而是先问他:“杨弢,你为什么不去厕所?”杨韬回答说:“因为厕所地上有水。”老师到厕所去,看到地上真是如此,于是就没有责怪他。师生的沟通在这里产生了作用。
杨弢上学有四年多后,回答“为什么”的训练在日常生活中一直没有间断过。
直到现在,一但遇到他无法回答的问题时,依然用“复述”问题的方式应答。但他能够理解的,能够回答的事越来越多了。
曾经有一位想要自杀的孤独症儿童的母亲打电话问田惠萍:“有这么一个孩子,生活还有什么意思呢?你真的觉得还够快乐吗?”
这样的问题30多年前,田惠萍也曾问过自己。
她是这样回答的:“现在有一个人,他在你的身边,他需要你的房主,他一辈子都需要你的帮助,反过来,你一辈子都可以很具体地去帮助一个生命,那你愿不愿意去做?如果在附加一个条件的话,这个生命还是你不能不爱的,跟你息息相关的,那你愿不愿意去做?你为什么要把今后想得那么可怕,不就是因为你要不断地去帮助一个人吗?有一句话不就叫助人为乐吗?你为什么不想想你今后的快乐,就是因为来自你帮助另外一个生命呢。”
陪伴孤独症孩子的人们,大家有怎样的答案呢?